我是一个古怪的女孩,从小被目为天才,除了发展我的天才外别无生存的目标。然而,当童年的狂想逐渐褪色的时候,我发现我除了天才的梦之外一无所有──所有的只是天才的乖僻缺点。世人原谅瓦格涅的疏狂,可是他们不会原谅我。
加上一点美国式的宣传,也许我会被誉为神童。我三岁时能背诵唐诗。我还记得摇摇摆摆地立在一个满清遗老的藤椅前朗吟“商女不知亡国恨,隔江犹唱后庭花”,眼看着他的泪珠滚下来。七岁时我写了第一部小说,一个家庭悲剧。遇到笔划复杂的字,我常常跑去问厨子怎样写。第二部小说是关于一个失恋自杀的女郎。我母亲批评说:如果她要自杀,她决不会从上海乘火车到西湖去自溺,可是我因为西湖诗意的背景,终于固执地保存......
日前有人问我,如果我能从头再活一辈子,可有什么地方愿加变更?
没有,我回答说,但是我随后又想:如果我从头再活一辈子,我会少说多听。
我会请朋友们来家吃饭,哪怕地毯有污痕,沙发褪了色。
我会好整以暇地静聆爷爷回忆他年轻时的一切。我决不再坚持夏天关闭汽车窗子,只为了我的头发刚做好,刚喷过发胶。
我会点完那支雕成玫瑰形的粉红蜡烛,而不让它自己慢慢融化。
我会像孩子们一样坐在草地上而不怕把衣服弄脏。我会在看电视时少哭少笑些,而在观察人生时多哭多笑些。
我会多分担一些我丈夫的责任。
我会有病就躺在床上,不妄想事事非我不可。我会不再买任何东西,只因其合用、耐脏、担...
一九八七年三月某晚我正在纽约夏阳的画室里,这个画室是仓库改建的。旧得好象随时要出危险,但实际上什么意外也不会发生,意外是绕了半个地球从电话里传来的:父亲病重,我立刻准备自美国离去。
从六十年代初,家里就笼罩在父亲病重的气氛里,记得夏天我们在院子里与邻居喧哗,母亲出来制止,我们还小,还不能随时将父亲的病重放在心上。
父亲的病是在唐山劳改时染上的肝炎,由急性而慢性而硬化,之后,它将是父亲死亡的原因。在随时准备父亲离开我们的时候,文化大革命开始了,父亲是一九五七年的右派,是死老虎,批斗,陪斗,交代,劳动是象征主义的,表示侮辱,之后,去干校,一切都是当时的理所当然,但是,父亲在理所当然会死去的时代...
有时,我在想,我的初恋是谁?
初恋都不记得了?
不是!
而是,我拿捏不准初恋的标准是什么。
若是我暗恋的?
那,高中就有。
若是双向奔赴的?
那,大学才有。
若是需要有实质性的?
那,要更晚一些。
她们是不同的人。
我出生的家庭还是有些不寻常的,算是世家。
什么世家?
迷信世家。
我娘是远近闻名的神婆,凡是医生看不了的病,我娘都能看。不是我娘会看,而是我娘的师傅会看,我娘的师傅在哪?
我家堂屋门后的神龛里。
神龛是纸糊的。
每当有人来看病,我娘都是先烧香,然后咣当咣当磕头,一边磕头一边念叨着病人情况,来自什么村,生了什么病,希望师傅能赐副药。
等香灭了。
药就有了。
药方,我都能背过。若是小孩半夜总哭,那么则诊断为丢了魂,魂不是让别...
有一天我到某地办事,下飞机之后搭计程车。由于是初次到那个城市,就跟司机打听当地的情形。他除了为我介绍,还发表了不少对时局的看法,两人谈得很投机。
到达目的地,表上是180元。
“给100就好了!”他居然手一挥,豪爽地说。
“那怎么成?”我递过去200元,说:“不用找了!”就跳下车。听到他在背后连声喊着“谢谢、谢谢”,觉得好温馨。
办完事,我又叫车回机场。机场到了,计程表上的数字是120元,我真是哭笑不得,发现和前一位司机虽然谈得投机,但在谈的时候,他发现我是外来客,也就大绕远路。加上我给他的小费,足足多要了我80元。
但是,再想想,他后来主动说:“给100就好了”。如果我照办,他不是...
三十年来,我一直研究我的人类同胞,但至今了解不多。每当有人跟我说他对一个人的第一次印象向来不错的时候,我就耸耸肩。我想这种人不是无知,就是自大。拿我自己来说,我发现,认识一个人的时间越长,我就越感到困惑。
我产生这些想法,是因为我在今天早上的报纸上看到爱德华•海德•伯顿在神户去世的消息。他是个商人,在日本经商多年。我跟他并不熟,但是对他挺有兴趣,因为有一次他让我大吃一惊。要不是听他亲口讲述这个故事,我根本不会相信他能做出这种事来。这件事之所以特别令人惊讶,是因为无论是外表还是风度,他都让人想到一种非常明确的类型。要说真有表里如一的人的话,那就是此公了。他个子很小,身高不过5英尺4英寸,身材纤...
在香港的中国百货公司买了一个石湾的陶器,我从前旅行时总是反对购买那些沉重易碎的物品,这一次忍不住还是买了,因为那陶器是一个赤身罗汉骑在一匹向前疾驰的犀牛上,气势雄浑,非常生动,很能象征修行者勇往直前的心境。
百货公司里有专门为陶瓷玻璃包装的房间,负责包装的是一位讲标准北京话的中年妇人。她从满地满墙的纸箱中找来一个,体积大约有我的石湾陶器的四倍大。
接着她熟练地把破报纸和碎纸屑垫在箱底,陶器放中间,四周都塞满碎纸,最后把几张报纸揉成团状,塞好,满意地说:“好了,没问题了,就是从三楼丢下来也不会破了。”
我的石湾陶器本来有两尺长、一尺高、半尺宽,现在成为一个庞然的箱子了,好不容易提回旅馆,我...
荷西与我自从结婚以来,便不再谈情说爱了,许多人讲--结婚是恋爱的坟墓--我们十分同意这句话。
一旦进入了这个坟墓,不但不必在冬夜里淋着雪雨无处可去,也不必如小说上所形容的刻骨铭心的为着爱情痛苦万分。当然,也更不用过分注意自己的外观是否可人,谈吐是否优雅,约会太早到或太迟到,也不再计较对方哪一天说了几次--我爱你。
总之,恋爱期间种种无法形容的麻烦,经过了结婚的葬礼之后,都十分自然的消失了。
当然,我实在有些言过其实,以我的个性,如果恋爱真有上面所说的那么辛苦,想来走不到坟场就来个大转弯了。
婚后的荷西,经常对我说的,都是比世界上任何一本"对话录"都还要简单百倍的。...
通常,人们都喜欢到陌生的城市中漫游闲逛。我本人最喜欢的城市是巴黎,其次是旧金山,如果仅就其优越的地理位置而言。有些人则爱在自己家乡的城镇中涉足他们尚不熟悉的城区,虽然这种人并不多见。我曾有一两次东游西逛,走遍了曼哈顿的大街小巷,路上时常见到一些稀奇古怪、妙趣横生的景象。我看见一家出售春药和魔术器械的店铺,一个专门调查不明飞行物的组织的总部,以及一些阿尔巴尼亚杂货店和小餐馆。悠哉游哉,信步徜徉,真是一个消磨时光的好方式。
但是,你日复一日,走的都是那几条街,搭地铁上班,出办公室到餐馆吃午饭,吃过饭上银行,又回到办公室,最后离开办公室搭地铁回家……你会怎么办?假如你不在乎多花几分钟,倒不妨试着把...
从前教书的时候,我很喜欢和学生们讨论大家早餐都吃了些什么,问问大家知不知道自己吃的东西来自什么地方。比如说面包,它用的面粉当然来自麦子,但那些麦子又是哪里生产的呢?再如茶叶和咖啡,可都不是香港本地种得好的作物,它们一定也是外来货。然后大家就会发现,即使一个简单的早餐,即使是鸡蛋、火腿、牛奶和牛油这些最不起眼的食物,也都各有身世。什么是全球化,答案实在不需外求,我们的饭桌就把我们和全世界不同的地方联系起来了。
在脑子里想象一下,这些食物曾经漂洋过海,曾经是某只猪的大腿,曾经在某片土地上抽芽茁壮,如今就要进入我的身体,天地万物之因缘巧妙,莫过于此。但是这种关于食物来源的想象,也不宜太过浪漫,只要...
大都市时常让人心烦意乱。所以我们总是能听到吵架的声音,在巴士和地铁上,在黑压压的电影院后排,在明亮炽热的大街上,在陌生人之间,在手牵着手的情侣之间。有一次,走在大街上的我们居然也吵架了,在一段保持距离的沉默行走之后,我想起她一直说要去看海。“我们去海边吧?”我说。“现在?怎么去?”她惊讶的表情像是我提议去月球。“坐上往东的巴士,应该很快就能到。”在这座主要由摩天大楼构筑的城市生活久了,有时的确会忘了,海和这座城市的关系,不仅是体现在名字上。
在巴士停止向前的地方,风已经染上了咸味。下午的防波堤上早有三三两两的人,我们也坐在其中,眼前就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海水了。说实在的,它并不蓝,也不够壮阔,...
风平浪静的大海,每个人都是领航员。
但是,只有阳光而无阴影,只有欢乐而无痛苦,那就不是人生。以最幸福的人的生活为例——它是一团纠缠在一起的麻线。丧母之痛和幸福祝愿彼此相接,是我们一会伤心,一会高兴,甚至死亡本身也会使生命更加可亲。在人生的清醒的时刻,在哀痛和伤心的阴影之下,人们真实的自我最接近。
在人生或者职业的各种事务中,性格的作用比智力大得多,头脑的作用不如心情,天资不如由判断力所节制着的自制,耐心和规律。
我始终相信,开始在内心生活得更严肃的人,也会在外表上开始生活得更朴素。在一个奢华浪费的年代,我希望能向世界表明,人类真正需要的的东西是非常之微少的。
悔恨自己的错误,而且力求不...
作者/周国平
爱情的质量取决于相爱者的灵魂的质量。真正高质量的爱情只能发生在两个富有个性的人之间。
对于灵魂的相知来说,最重要的是两颗灵魂本身的丰富以及由此产生的互相吸引,而决非彼此的熟稔乃至明察秋毫。
世上并无命定的姻缘,但是,那种一见倾心、终生眷恋的爱情的确具有一种命运般的力量。
“两情若是久长时,又岂在朝朝暮暮。”两性关系要讲究质量,真挚而久长的爱情远胜于轻浮而短暂的风流韵事。
爱情是盲目的,只要情投意合,仿佛就一丑遮百丑。爱情是心明眼亮的,只要情深意真,确实就一丑遮百丑。
一个爱情的生存时间或长或短,但必须有一个最短限度,这是爱情之为爱情的质的保证。小于这个限度,两情无...
作者 : 卢思浩Kevin
我的小时候可以浓缩成一个逗逼的成长史。比如我常对着电风扇说话为了听颤音,然后毫无意外地感冒;比如那时的我觉得下雨不打伞是一件非常酷炫的事,然后毫无意外地发烧;比如放学途中我最爱和同桌把石块当成足球踢,然后毫无意外地踢碎玻璃。
....对不起就是这么炫酷。
不幸的是,那时候逗逼还不流行,太逗逼很容易被当成傻逼。
幸运的是,和我一起逗逼的人还有我的同桌,这样傻逼路上我还能有个伴。
那时我们深受灌篮高手的影响,立志要成为篮球运动员。
某天放学后,我们俩在黑板上写:“樱木花道最牛逼!”
....然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