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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据说我上次爱上的那个女孩是个神经病。

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，可是大家还总是在提起她，大家都说她是神经病，因为我到现在还忘不了她。我很喜欢她，第一次遇见她是在那条繁华的步行街上，她穿了大花色的衣服和一条长得滴血的裙子，散着头发，我被她彻底迷上了。

我一直在找机会和她说话。

很奇怪，我一直看着她，她好像察觉了一样，忽然转过头径直向我走来，我当时吓傻了，没人能发现我的窘迫，我故作镇定，眼神开始涣散。

她说她叫小伍，她说她想和我交个朋友，我忽然发现，我阿姨竟是在平行线过去那里微笑地看着我，那笑容使我毛骨悚然。

原来她们是同学，我阿姨比我小，小伍也比我小，可是我在她们中间的时候，总是被她们耍得团团转，我的智商简直为零。不过有了这层关系，事后反应过来的时候我高兴坏了，和阿姨的关系也变得亲密起来，没事就黏在一块，我总是借口让阿姨把她叫出来，我看着她笑，我也笑，她通常都是在笑。

过了很久，我发现小伍总是喜欢穿裙子，穿裤子的时候竟然没有。

渐渐地，我们都心知肚明，阿姨总会找各种机会一起出去玩，但通常都是三个人，大家一点都不拘束。第一次和小伍单独相处不到10分钟的时间，是那次阿姨拉肚子，在厕所蹲了很久。她和我说，她有点病，是强迫症，买的衣服都是一个样的，只是花色变了些，并且每天都会这么穿，稍微有些变化就周身不舒服。强迫症倒是听说过，阿姨也会把一些东西摆得整整齐齐的，视线范围内的东西都要在该在的地方，但是关于穿着我还是头一次听说，因为我平时对穿着一点都不在意，通常逮着哪件穿哪件，哪有不舒服的说法。

阿姨出来的时候脸跟白纸一样，我皱着眉头问她，确定没事后又和小伍继续了刚才的话题。

她说她总是喜欢想一件事情，我们到底为什么活着。

那是我头一次觉得她很无语，这样的问题连柏拉图都回答不上，更何况是她，但是因为我正在追她并且还没有追到手，所以我不能表现地太不以为然，于是假装很认真地听她述说。到最后我实在听不下去，便转身望向阿姨。

谁知阿姨忽然晕了过去，我松了一口气，因为对于小伍的强迫症，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

后来的一场淋雨让小阿姨病了一个月，瘦了足足10多斤。我有时候看着也挺心疼的，可是她却乐坏了，因为她不用在减肥了。

这一个月小伍每天都会来看她，寒暄不到两句就开始和我聊天。阿姨的病好了，小伍也成功成了我的女朋友，我内心竟然有点愧疚，好像阿姨的一场病才换来了这一切，所以开始几天，心里总牵挂着阿姨，总觉得对不起她一样。

和阿姨见面的时候就少了许多。

慢慢地，竟也忘记她其实是我们的媒人，完全忘了她的存在。

小伍是一个很乖巧的女孩子，说话声音很轻，好像说响了会被骂一样，小心翼翼地，这在她成为我女朋友之前是很难看到的。

不久后，她就过来和我一起住了。

8月5日，我回家，家里没有开空调，热地冒气。我找了很久才在浴室的角落里找到了小伍，她整个人缩成一团，眼神无光，她被什么东西吓到了。

我搂着她哄着她，她说阿姨跑到家里来，说她抢了她的东西。小伍像一个受了惊的兔子一样躲在我的怀里，开始说起了所有。

阿姨从小就喜欢我，甚至是崇拜我。小时候每次来我家做客，总喜欢跟在我后面，我也总乐意和她玩，她小时候胖嘟嘟的很可爱，一直到她那次生病，才开始慢慢瘦下来。那天在步行街，阿姨和小伍说这个就是她喜欢的人，可是她没有办法表达她的心意，也总是找不到机会和我在一起，所以她才让小伍过来和我招呼，这样三个人都不会尴尬，她也可以在不表明心意的前提下，经常和我待在一起。

阿姨很胖，所以很自卑，小伍说的这第一句话便吓到了我。“她拉肚子是因为她吃药，她瘦下来不是因为淋雨，只是因为她想瘦，可是后来我们在一起了，她也不再把我当朋友了。”这些都是小伍说的，我听着，阿姨竟然以为都是因为小伍，才让我完全忘记了她的存在，是这样吗。

她真的想多了，她是我的阿姨啊。

我极力平复小伍的情绪，我不明白为什么她会这么惊慌。

我想了很久终于决定给小阿姨打个电话，我一直告诉自己我只是想问候一下，这样对谁都好。

我拨通了电话，勉强开了话题，可不管怎么寒暄都会觉得太牵强，最后还是提起了小伍和这几天发生的一切，电话收线的最后一句话是：她就是神经病，你自己好好看着她。

阿姨说她确实对我有好感，但仅限于欣赏，从来没有想过会怎么样，她来我家只是给我送一些老家的东西，所有的一切都是小伍自己在臆想。

一时之间，我不知道如何是好。

当天傍晚我回家，小伍已经做好饭等着我，我害怕这个阴森森的气氛。

进房间换衣服，我站在门口，果然就像阿姨说的，她从我的包里拿出手机，就像每天都在做的一样熟练，一样正常。我很不舒服，发现自己原来一直都被窥视着，我打算折回来和她好好谈谈，只听见她把手机重重地摔在地上，她问我为什么会有她的电话，反应很久才知道她说的是阿姨，我有点欲哭无泪。

我懒得解释，因为没什么好解释的。

小伍当下就妥协了，跟没事人一样，跟我道了歉，在饭桌上和我说说笑笑，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，连我自己都怀疑是不是我在做梦。因为我爱她，我告诉自己一如往常。

心里总会有点疙瘩，阿姨说小伍会闻我的衣服，会看我的手机，还可能在晚上睁着眼睛看着我。就像是想验证什么一样，这一个晚上我怎么也不能入睡，我听见小伍起床上厕所的声音，也感觉到了她的眼睛在黑夜里看着我睡觉，我不禁失声，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全然忘了晚上是怎么睡过去的。而她已经做好了早餐，她的笑容还是一样甜美，我很爱她。

我因为工作的原因回家晚了些，我打电话给小伍和她说了情况，她说她会等我回家，让我不要累着，可是回家后她就站在正对门的地方盯着我，她说我欠她一个解释。精疲力竭的我和她说了缘由，很敷衍，显然她不相信，她没有上来扇我一个巴掌，却拿着自己的头往柜子上撞，用指甲抓着自己的皮肤，我吓到了，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小伍，我用尽了力气抱住她，很久她才平静下来。她问我刚刚怎么了，我抱她更紧了，我说刚刚她做噩梦了，现在没事了。她又笑了，这笑容让我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，我的小伍又回来了。

阿姨说小伍之前和继父住在一起，继父对她又打又骂，而且不让她发出一点声响，她不相信男人，她生命中遇到的唯一两个男人，一个生父在她懂事的时候卖了她，她哭得发不出声时他只是在一边贪婪地数着钞票，一个是继父在她的花季里玷污了她，把她当玩物一样，是她亲手报的警，把她的继父送进了监狱。

阿姨花了很大的力气说服她过来和我打招呼。

她相信我，而我会爱她。

我尽全力配合她生活，她的善变有时候让我害怕，我很想丢下她，可是当她恢复过来的时候，我又太舍不得，我想我彻底爱上她了。

只是我还不够伟大，不能爱她的全部。

10月20日，她兴冲冲跑到我的公司告诉我，她怀孕了。我的第一反应是快乐的，看到小伍快乐的样子，没有人会忍心不快乐，可是一个小孩子要怎么做一个孩子的妈妈，但是当下的幸福是真实的。

我给小伍买了她最喜欢的西点，她总喜欢吃这些零碎的东西，一整个放到嘴里，让它自己融化。她今天又躲在角落里，我把她抱出来坐在沙发上，顺着她的头发问她怎么了，她说她怀孕了，让我别生气别打她，她极力掩护着自己的肚子，生怕我会伤害她一样。

天哪她竟然把我当成了她的继父。

我看着她闪烁的眼神，心疼极了，我抱住了她，亲吻她的额头。

那时候总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，想在家一直陪着她，可是往公司请假没有应允，果真11月的一天，我回家竟然发现她坐在浴室地板上，身下还有好大一滩血，我从来没有这么恨自己没用过，面对眼前的所有，回神回了很久。

阿姨说当时那个小孩也是她自己弄没的，不知道是真的因为自己不小心滑倒，还是刻意。

我只有抱着她，不停地和她说话，才能让她好过些，也让自己好过些，她一直在和我道歉，让我原谅她的粗心大意。

这件事情之后，小伍正常了很多，只是笑得不多了，孩子没了仿佛要走了她的半条命，一个月的时间，她就只剩下半条命了。

几天后，我回家，家里空荡荡的，桌上放着一张纸条，上面写着：谢谢你这样爱过一个随时会精神病发的女孩。

小伍走了，不知道走去哪里，我找不到她，她也不想让我找到。我到现在还忘不了她，忘不了她的长裙，忘不了她的笑声，忘不了她的强迫症，忘不了她的善变，我忘不了她，我还爱着她。时间过去了很久，也许她已经死了，也许她找到了另一个男人，那么她是会把那个男人当成我呢，还是当成她继父呢，我希望是我，这样她会好过很多。因为我是真的爱过她。

据说我上次爱上的那个女孩是神经病，可是谁在乎呢？